正当诗人失意落寞之时，却意外地迎来了峰回路转。“冷风来何处香”，这时不知从何处忽然吹来一股冷风，阵阵清香随风而来。“忽相逢缟袂绡裳”，诗人在“众里寻他千百度”之后，循着淡淡清香一路寻去，蓦然回首，就在飘香之处发现了梅花，此时诗人的心情万分激动。在诗人的眼中，梅花就如同“缟袂绡裳”的仙子一样，身着素裳纱裙，独立于雪中，圣洁飘逸，出尘脱俗。这两句写得层次分明，先写嗅到梅的香气，后写看到梅的姿容，配合着“何处”“忽相逢”的点染，表现出寻梅时从犹豫到惊喜的神态。

至此，“寻梅”的目的已达到，诗人本该兴奋异常，可是接下来诗人的感情又发生了陡转。“酒醒寒惊梦，笛凄春断肠”，寒风袭来，惊醒诗人，先前如醉似梦的境界已消散，耳边传来一阵凄婉的笛声，如泣如诉，令人肠断。酒醒后，唯见一片“淡月昏黄”。最后三句连用三个与梅花相关的典故来深化“寻梅”的主题，在进一步突出梅花的孤傲、纯洁的同时，也抒写了诗人自己的失意落魄。“酒醒寒惊梦”说的是赵师雄遇梅花仙子的故事，柳宗元《龙城录·赵师雄醉憩梅花下》云：“隋代赵师雄迁罗浮，一日天寒日暮，于松林间酒肆旁，见一淡妆素服美人出迎，但觉芳香袭人，遂至酒家共饮。师雄醉寐，天明起视，乃在大梅花树下，上有翠羽啾嘈，相须月落参横，但惆怅而尔。”此句承上文“缟袂绡裳”，诗人在美丽的白梅面前，也像赵师雄那样如痴如醉，但中间的“寒”字，却透露出一丝怅惘。在这样的气氛之下，“笛凄声断肠”，则承“寒”字落墨，让人联想到李白的诗句：“黄鹤楼中吹玉笛，江城五月落梅花。”诗人也如同李白一样充满愁怨。宋代连静女的《武陵春》词也有“伊若忽然来梦里，邻笛又还惊。笛里声声不忍听。浑是断肠声”的诗句，诗人作者孤身寻梅，并无志同道合之知音，显得异常凄凉。最后“淡月昏黄”四字正是林逋在《山园小梅》中所描绘的“暗香浮动月黄昏”的美景，昏暗月光下梅花独自绽放，朦胧恍惚，传达出寻梅者寂寞的心绪。

诗人从那遗世独立、傲世绝俗的梅花物象上看到了现实中自我的身影，此时恰又传来令人断肠的如泣如诉的笛声，加之吞没一切的暮霭和朦胧一片的昏黄月光，此情此景，不正是摧毁一切美好事物和高尚理想的社会势力吗？凄清孤零的梅姿花魂，已成了作者失意落魄、迷惘忧伤心绪的外在形式。

全曲未着一“梅”字，但却处处令人感受到梅的存在，“孤山寻梅”“缟袂绡裳”“淡月黄昏”，无一不体现出诗人的用心，曲子典故与意境相融，自然浑成，独具韵味。另外，这首曲子在感情上显得回环跌宕，从寻梅时的迫切，到遇梅时的喜悦，再到最后酒醒后的失落，写得异常真切。

［正宫］绿幺遍

自述

不占龙头选，不入名贤传。时时酒圣，处处诗禅。烟霞状元，江湖醉仙。笑谈便是编修院。留连，批风抹月四十年。

龙头：头名状元。

酒圣：善饮酒的人。酒之清者为圣，浊者为贤。

诗禅：以诗谈禅，以禅喻诗。即以禅语、禅趣入诗。

烟霞：指山水、自然。

批风抹月：即吟风弄月。

【评析】　这首标明述志的小令以潇洒的笔墨刻画了落魄文人乔吉的一生。此作寥寥数句，即写尽了作者几十年生涯万象。作者以满不在乎之口吻，叙述了自己的生存情状。他不争头名状元，不求留名青史，认为只需时不时饮酒作乐，随时随地作诗参禅，便是登临山水的翘楚，泛舟江湖的醉酒神仙。不必被俗事所拘，尽情笑谈今古事，就算是进了翰林院研修国史，捕风捉月之中自在流连便过完大半生。

乔吉生于北国而客居江南，四十年江湖飘零，终身不得志，一生未仕，生活清贫潦倒。但在辗转低徊中，乔吉尚能寄情山水、风月、诗酒，其大多数作品中体现出其平生谈笑也颇放达。然而，小令看似豁达豪放，实则隐含不得志的无奈，只是其愤世之情更为隐秘罢了。细细品味可知，整首作品以比较含蓄的手法写成，处处充满对比：如“龙头选”与“烟霞状元”对比；“笑谈”“批风抹月”与“编修院”对比，这样的对比其实透露了作者心灵深处的遗憾和渴望。可以想见，在乔吉的理想里，是存在着对金榜题名、致仕功名的向往的，只是因为难以实现，不得不转而求其次：在平凡的人生中去自得其乐而已。时运不济并不怨天尤人，而是力求旷达，这也表明了乔吉对生命的一种把握和理解，是并不能小觑的一种精神力量，难能可贵。

［中吕］山坡羊

寓兴